渐远的故乡

孟春玲

 近几天因为有点空闲时间，回了一次故乡，迎面遇到的故乡人，除了那些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婶婶们，年轻点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再年长点的已是寥寥数人。街道两边高楼林立，杂乱的音乐，喧嚣的叫卖声告诉着我这里还是小镇上的繁华地带。这个地方繁华吗？可我总觉得它是落寞的甚至是荒芜的。故乡伴随着岁月的流逝，不存在的东西很多很多，那座戏楼，那所四合院，那群发小。

                                             戏楼                                       

小时候戏楼对我总是充满憧憬的一地方，每逢乡村一些重要的日子，大人们就会自发的排上几场戏。整个乡村热闹极了，爱好唱戏的大人穿着鲜艳的戏服在戏楼上尽情的浑洒着各自的才艺，娱乐着自己快乐着别人。那时的我们都乐疯了，每晚都早早的搬着凳子占领最好位置给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他们唱些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那炫丽的舞台华美的服饰一直以来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还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梦中，甚至我曾一度迷上唱戏这个行当。也曾在自己的童年过了把唱戏的瘾。穿着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色的戏服，坐着拖拉机被大人们拉着走乡串户的秀了几把，也像模像样的考过一次戏校但最终因为年纪太小而被拒绝。若干年之后回想自己的这段经历有时也会感到高兴而充实。长大了回故乡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等到有空了再去寻找那座戏楼时看到的是他斑驳的身影，沧桑的容颜，四周的高楼炫耀着现代的文明，脚下的荒草印证着人们的淡忘。甚至没人记起是在哪年哪月它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俗文化人们是忘了，那些老艺人也被遗忘了，越来越多的故乡人喜好闭门不出的享受着电视带给他们的所谓快乐大餐和新鲜享受。我不知道消失的戏楼还会被人们记起吗？我也不知道儿时那种粗糙幸福，简单快乐还会再回来吗？渐去渐远了我那个满怀向往的地方。

                                               四合院                                          

这是一个生我养我好多年的地方。印象中我的曾祖辈们、祖辈们、父辈们还有我们都生活在这里。听爷爷说我们住的这个院子是打土豪分的。整个院子占地很大，有主房、有厢房，最能体现这座院子主人身份的就数那座牌楼了。虽然经历历史的变迁但是上面的纹饰雕刻依然彰显着主人曾经的富贵和奢侈，整个院落错落有致典雅大气。院子住的都是我们同一姓氏的或沾亲或代故的亲戚。小脚的老太太就有好几个，她们总是那么的素洁拘谨，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打扫着劳作着。但是总是被我的太爷爷们奴役着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反抗。他们在我的印象中是模糊的，清晰地只有那漆黑紧闭的格子门，雕刻着各种花鸟虫鱼的格子窗，还有她们紧闭的嘴和默默一生终极一生的身影。小时候我是畏惧她们的，畏惧她们的不苟言笑，畏惧她们的固步自封，我曾经悲哀过她们。但是现在想想也许她们的世界里是有幸福的，她们的幸福我猜不出，但是我知道能让她们如此奉献自己的韶华，自己的青春，她们的一生也是值得的。我的爷爷奶奶们和他们比起来大概热闹了许多，也开放了很多，时不时的听到他们的吵架声、摔碗声和爽朗的笑声，家的味道让人觉得很是浓烈。古老的家族约束和解放的思想猛烈的冲击着他们，我的父母言听计从着他们，但是我们这些晚辈们却顶撞着他们。对这些他们都是接受着适应着。在他们的庇护下我们时常犯着小小的错，无所顾忌的野着疯着，他们是我心中最爱最爱的人。最受委屈的当然是我的父母们了，上有老下有小，还要赚钱养家。印象中我的父母是最辛苦的了，也许是我最了解他们吧！那时我们家五口人，父母、姐姐、哥哥、还有我。虽然爷爷奶奶没和我们一起住但是每月我们是要给他们赡养费的，可想父母的负担是很重的。父亲虽是一个教书的，但是却多才多艺，喜欢体育、爱好音乐、字画也不错。虽比不上大家，但在小镇上也小有名气，这些专长也为我们解决了一点现实窘况。除了教书，父亲常常用这些专长到处揽活。我不知道父亲是真喜欢这些呢，还是为了我们摆脱当时的贫困的无奈之举呢！等到我们这些小辈渐渐长大的时候，这个四合院已经渐渐的冷落了，搬的搬，迁的迁，住户少了欢乐少了。不仅如此，各家各户都按照自己的需求改变这院子的面貌，灰色瓦屋不见了，牌楼也拆的七零八落，各家各户都在自己的方圆之内筑起了围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四合院渐渐的变成了你走你家道我穿我家门的独立世界。这样的世界是少了聒噪少了鸡毛蒜皮的纷争，但是多了什么呢？

                                                 发小

  好几次回故乡都没见到童年的发小。他们或是打工去了外地，或是上班不在家，也有很多早已失去了联系，长期驻守在家的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世界，我想我是走不进去的。追忆曾经的世界，我们是如此的如胶似漆，虽然没有海誓山盟，但也经过了几番考验。上学时的逃课结盟，放学后联手欺骗。那个坚固的堡垒坚不可摧的固守了很多年，也让父母头疼了很多年。现在哪去了呢？咫尺亦是天涯，远的不是距离而是心境。抚摸村边那颗我们攀爬过的大柳树，留恋我们曾经去过的河边，甚至依稀可见的还有我们刻在树上的壮志凌云和百转千回的愁思。稚嫩的远去了，青涩的远去了，留下的唯有时光的镌刻。我的发小们你们哪去了呢？是远离了我的视线，还是远离了我的故乡。在家原本还想逗留几天的我逗留什么呢？逗留我们的曾经，还是畅谈我们的现在？原本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们说，也想听他们的说。说风雨说彩虹，说现实说童话，说绚烂的青春说蜕变的容颜。走了一圈又一圈，辗转了好几回，从他们的门前一一走过，位置没变面貌全都变了，家家都有特色也蛮小康的。想必他们都挺幸福的吧！仅有的几家门没上锁，我的手也终归没有去打扰。隔墙而望，里面很显生机。架上的葡萄、树上的硕果累累想必小院是丰收的，阳台上的盆景琳琅满目想必小院是美丽的，屋里的各种音响此起彼伏想必小院是富裕的。一副美好的图画只是让我祝福了他们，却没有让我想进去的欲望。此时此刻莫名的想起了很久前学过的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情不对，此景不对，对的只是我的心情,暗合的只是一份情愫。一直以来在故乡的记忆里，我的发小们是我最值得珍惜的，也是我时常想把他们作为我生活这部戏的主角，可惜写了这么多，我竟没勾勒出一幅鲜活的影像，一个完美的故事，甚至连一个生动的细节都没有。是我遗忘了他们，还是陌生了他们。不知不觉中他们早已淡出了我的生活，只是我一直在一厢情愿的用过去在幻想他们的现在。这个世界既没有时光穿梭机，我们也都不能玩穿越。

故乡，我是回不去了。故乡的人，故乡的物，故乡的魂就这样定格在我这童话般世界了。故乡，我是回不去了。走出故乡的不只是我，还有别人。再见了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