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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风雪交加的傍晚
日期:2020-05-11 07:51  作者: 

那个风雪交加的傍晚

张秋宪

过年了,看到孩子们穿着新衣,我回想起了35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傍晚。

那天是大年三十,天阴沉沉的,吃罢午饭,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母亲洗完锅,开始整理我们兄妹三人的过年新衣。只见她快步走出厨房,走进我们居住的窑洞,走到脚地那个盛有水的脸盆旁边,俯下身子、蹲了下去,双手伸进水里,两只手掌反复来回搓,搓完手掌,又用一只手掌不停地搓洗另一只手背。然后,她从拴在窑洞两侧墙上的绳子上拽下毛巾,把毛巾丢在水里,在水里揉搓、扭干毛巾,用毛巾边擦双手边走向靠着窑洞南墙的黑色木柜。掀开木柜,母亲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托出一沓沓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不大一会儿,三沓新衣服摆放在了紧挨木柜北边的炕上,一沓衣服与另一沓衣服之间的距离几乎相等。母亲又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翻看、细数着衣服,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每沓衣服最下层是上衣,中间是裤子,上面是袜子和帽子。我在一旁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猜想这三沓衣服就是哥哥、我和妹妹过年的新衣。

好长时间,母亲还是用心地从上到下整理着每一沓新衣服,突然,她停住手、皱起眉,扭头看着窑门外,然后又迅速走出窑门,望着天空,长叹一声又慢慢地走到窑门旁边的我跟前,摸着我的头说:“你还没有袜子。”

“我有,我有,刚才三沓衣服上面都有袜子” ,我仰视了一眼母亲,又偏头看着摆放在炕上的新衣服,重复着这句话。

“那是洗净的旧袜子,都烂咧!补丁摞补丁” ,母亲的目光随我的目光转移到了炕上的新衣服,她表情有些凝重地对我说。

听说是旧袜子,当时聪明的我保持了沉默。

“唉!过年咧!人家娃都穿的是新的……” 母亲看着窑门外正在飘飞的大片大片雪花自言自语。

当时,我没想什么,也再没有说什么,就只顾自己玩去了。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很快就有将近一尺厚了,我和小伙伴们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我们一起兴奋地堆雪人、打雪仗,最有趣的是我们把我家洞坡上的雪踩实、溜光,然后坐在洞坡的最高处向最低处溜渡渡(溜渡渡是方言)。雪更大了,纷纷飘落的雪花把我们变成了雪人,但沉迷玩耍的我们忘记了时间,仍在兴高采烈地溜渡渡。当我从洞坡的最高处溜到最低处,又转身迎着风雪爬向最高处的时候,大片雪花落在我的眼睫毛上,眼前模模糊糊的我好不容易爬上洞坡顶,雪花又很快地遮住了我的双眼,当我抖落满身雪花,转身坐在洞坡顶,正准备向下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耍得美不美?把衣服弄湿完咧!这么大的雪你们不嫌冷?快都给回走!”好像是母亲的声音,我转身环顾着四周,不见母亲,一片片雪花你挨我挤、争先恐后地飘落下来,隐约中我看到一个雪人向我走来。

“赶紧给回走,我想打死你!”,“雪人”在我跟前停下来大声说。

这是母亲的声音,很快,小伙伴们就被“雪人”驱散了,接着“雪人”又拽着我走向窑里。

一进窑门,“雪人”先用扫炕笤帚扫完我身上的雪,然后又简单地扫了扫自己身上的雪,这时候,我才看清了雪人的真面目——我的母亲。接着,母亲又烧了热水,让我洗了手脸和双脚,洗完后,她把我抱到炕上,又用被角把我的手脚压得严严实实。把我安顿下来,母亲才彻底扫完自己头上、身上和脚上的雪,接着她从炕角把我那一沓新衣服取出来放在被子上,然后对我说:“把脚、手暖干,再把新衣服换上”

看着新衣服,我高兴地对母亲说:“对、对、对!”

看到我欢心,母亲满面笑容地对我说:“还有新袜子!”

“新袜子?不是没有新袜子吗?”我意外地看着母亲说。

“我下午买的。”母亲说着,低下头,用右手指插进上衣右边的衣兜,掏出一双灰色的新袜子递给我。我接过袜子,只见袜子和上面的标签都被雪水浸透了。

“买的?到哪买的?妈,冯市街道离咱家这么远,雪大得很!你到哪儿买的?”我惊奇地问母亲。

“给我,袜子湿了,让我给你洗一洗,放在灶膛里烘干,今明你要穿”,母亲没有回答我,只是欣慰地对我说,她满脸是笑,说话轻快。

母亲从我手里拿走袜子,俯身取来脸盆,当她打好水,蹲下去洗袜子的时候,由于腿脚支撑用力,我看到她右脚上打满补丁的袜子上面浸透着无数小小的泥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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